空旷的大殿，仿佛还回荡着瓷瓶破碎的声响。
萧辰直勾勾的盯着那些散发着药香的粉末——“长生剂”。
许久之前，还在天羽城新月会的时候，萧辰第一次从赤月真人口中听到“长生剂”时，坚定的认为所谓“长生”，不过是一个骗局，欺骗那些愚昧无知的人。
事实证明，萧辰才是那无知之人。
“长生剂”真的有延年益寿的功效。
试想，如果血魔教炼制的“长生剂”只是骗局，怎么可能骗过老城主这个地境的武者？所以，血魔教大张旗鼓的在凤仙城坏事做尽，一定是有让老城主认可的东西。
既然可以用药物实现长生的愿望，那为何天下之人还要累死累活的修炼武道？只能说“长生”本就是逆天而行，而“长生剂”的炼制方法更是泯灭人性——将刚出生的婴儿炼制成粉末，而且必须是一个女子生下的第一个孩子。
以命换命，还是无辜的婴儿，这已是人人诛之的恶行，但血魔教的罪孽不止如此——女子诞下婴儿，需要十月怀胎，十个月的时间，无疑使“长生剂”炼制白白浪费太多时间，无法满足那些毫无人性之徒的需求。所以，血魔教教主杨钟又采取了新的办法。
通过一门特殊的武学，可以将母亲的寿命抽干，让婴儿几天之内便能降生。也就是说，每炼制一副“长生剂”，就要牺牲两个人的性命，而且最多延长一年的寿命。
究竟有多少“长生剂”被炼制，又有多少人无辜丧命，都是未知数。
恐惧。对人性深深的恐惧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除了萧辰，大殿内的白惜人和老城主并不关注撒了一地的粉末。
“老城主，这是从皇城搜出来的‘长生剂’，因为数额过于巨大，我只带了一个样品。”白惜人站起，冷漠的俯视着老城主，“通过你可以想象的酷刑，那些贵人、妃子乃是帝国官员，都把矛头指向了凤仙城，指向了你。不知，你还有什么话说？”
“那些人怎么样了？”老城主指的，自然是服用过“长生剂”的人，皆是他的血脉至亲和亲信，“我猜，以君主的性格，恐怕早已人头落地了吧。”
“错，大错特错。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，处死他们简直是让他们解脱，君主……让他们全部活着，生不如死的活着。”
“不单如此吧？”
“这次老城主猜对了。君主采取连坐的方式，一个官员犯错，一家老小全部受牵连，府里的丫鬟、下人也都落得一样的下场，甚至，整条街都会一同下大狱。”
“果然，无论平日里表现的如何勤政爱民，孔雀王骨子里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。”
对金耀孔雀王的评价，还未让白惜人还口，一旁的萧辰率先怒火中烧。
萧辰一步踏出，再也不顾身份的尊卑，指着老城主的鼻子破口大骂。
“滚蛋！你们自己伤天害理的事做尽，有何颜面埋怨君主的手段狠毒？”萧辰彻底被激怒，如不是看在老城主老的不成样子，恨不得直接动手，“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，本该不辞辛劳的为百姓们谋福，可是，你们却喝百姓的血、吃百姓的肉、嚼百姓的骨头，你们服用那些‘长生剂’的时候，有没有想过那些惨死的人！你们根本不配做人，像你们这样毫无人性的恶鬼，连十八层地狱都不敢收容，你们就该死，该死，该死！”
对比萧辰的情绪激烈，老城主显得不以为然，甚至不屑和那毛头小子争辩。
老城主依旧直视着白惜人。
“如果只是因为‘长生剂’，我相信君主顶多会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。”说着，老城主还真的闭上了一支眼，“白将军，还是把你的真实目的说一说吧。”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越是用平澹的话，讲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，才更加让人触目惊心。
萧辰原本激动的情绪，就像是碰上了一片霜花，一瞬间被凝结——残害了几千女子、婴儿的性命，这才炼制出了“长生剂”，然而……这般惨无人道之事，对一国之君而言，竟然可以“睁一只眼，闭一只眼”。那，眼前坦然若定的老城主，究竟做了怎样的事，才会让白惜人亲自出面，才会让久居皇城的金耀孔雀王大发雷霆？
白惜人仍然没来得及张口，便被萧辰打断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难道君主不是为了‘长生剂’的事……”萧辰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，每一根毛发都在颤抖，他转头看向白惜人，“白将军，您究竟是为何而来。”
白惜人还是没有回答，这次换老城主开口。
“一个涉世未深的黄口小儿，还敢自以为是？可笑，可笑啊……”虽然嘴上说着“可笑”，老城主却没有笑，脸上每一条沟壑都在缓慢的变成嗜血的勐兽，他突然转过头看向萧辰，“你以为孔雀王是什么为黎民苍生谋福的圣人？幼稚，可笑！”
老城主一步一步逼近萧辰。
“皇城，那是孔雀王眼皮底下的地方，从‘长生剂’流入皇城的那一刻，君主便已经知晓。你懂吗？‘长生剂’炼制了几个月的时间，为何直到今日才会东窗事发？”
老城主还在紧逼，萧辰止不住的后退。
“我乃是孔雀王的亲叔叔，我是看着他一步一步登上权力巅峰的人，我这能不知道他的心思？死一个百姓，死两个百姓，死一座城的百姓，死半个帝国的百姓，你当真以为孔雀王会在乎吗？你错了，他是一国之君，他是坐在最高处的人，只要他还坐在王位之上，就永远不会在意王座之下到底有多少枉死的冤魂。”
萧辰已被逼入角落，老城主又将矛头转向白惜人。
“什么金耀孔雀王，不过是个假仁假义的人皮面具，若论谁的手掌沾的鲜血多，全天下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他孔雀王一人。”老城主终于卸去了苍老的伪装，直起了嵴背，燃烧着毒火的双眼紧盯的白惜人，“帝国四大名将，‘白霜将军’白惜人，死在你手中的性命有多少条？你们凭什么来指责我！”
老城主发泄完毕，年老的躯体顿时恢复了精气神，一个地境武者该有的精气神。
靠在角落的萧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、该做些什么，事情的变化太快，他一个单纯的少年根本无力处理。
白惜人终于张开了嘴巴。
“老城主，你果然还是有了不臣之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