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樊增？可是四年前诛杀淮北双凶的黄狗樊增？”金无尽露出恍然之色，只是随即更为不解：“那樊增铁了心的在做铁掌帮的走狗，若是他在教你，你怕是……”
任侠反驳：“什么黄狗走狗！樊增可曾杀过你们觅仙山的人吗？”
金无尽语塞，樊增确实没有找过他们的麻烦，只是长广郡以外流窜而来的江湖人，却有不少折在樊增的手中。
于是长广郡境内，就有一个在江湖武人、江洋大盗之间流传的名单，里面都是铁掌帮杀戮最重、出手最多、武功最高的那些弟子。
这个名单，被称为“铁掌十走狗”，被外来的没有什么根脚的江湖人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。
十走狗的名号传出之后，很快也被类似觅仙山这样，本就出身于长广郡的“反对势力”打探得知。
反正大家都是反对铁掌帮，这十走狗的名声便越发大了起来。
金无尽一时说顺了嘴，被任侠反驳，颇有些尴尬，但也老老实实认了错：“哈哈，这个，是我金某人说话不讲究，樊增确实没有寻过我们觅仙山的麻烦。”
任侠也便不为己甚，道：“铁掌帮中一样有侠义之士，樊增所杀之人，均有斑斑恶迹在身。”
金无尽讪讪道：“可惜他名头响亮，却只是个杂役弟子。”
任侠道：“不错，他在铁掌帮中遭遇排挤，但做事仍旧以铁掌帮的利益为先，毫不计较自身得失，一举一动顶天立地，不杀无辜、锄强扶弱，这样的侠义之士，外人评价他，难道还要计较他在铁掌帮中是什么地位不成？”
金无尽长吸一口气，十分郑重地对任侠恭敬下拜：“金某受教了！”
任侠面露笑意：“金首领，你应当知道我任侠崇敬什么样的人了，我问你，你为一方豪杰，与铁掌帮对峙多年而不倒，是当之无愧的强者，但若是同樊增比起来，你敢自认侠义之士吗？”
金无尽豪迈大笑：“有何不敢？我金某人也是长广郡人士，当年父兄全部死于铁掌帮的蓝袍子之手，我失志复仇，在外学艺十五载，奈何回乡之后，仇人竟然刚好死在盗匪手上！而我家乡遭了盗匪抢掠，全村没有一粒口粮，铁掌帮不但不闻不问，派来新的蓝袍子还要继续征粮收税！”
“村里人活不下去，我便带着大伙儿进了觅仙山，从那时到今天，八年零九个月，我觅仙山不但自给自足，还收留了一百一十口山外活不下去的乡亲，我金无尽杀贼没有樊增那么多，但我救活的人，肯定超过他！”
任侠目光发亮，追问道：“如此说来，金首领在觅仙山没有抢过一粒粮，没有劫过一个人喽？”
金无尽却又有些语塞。
任侠皱起了眉头，他虽然不好凭外表去判定一个人有没有说谎，但以金无尽刚刚话语里的自豪，不像是作假。
他为什么又不敢大大方方承认了？因为他抢过？
两人之间，尴尬弥漫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女声坚定地响了起来。
“我们抢过铁掌帮！但铁掌帮的钱粮本就是不义之财，抢他们，天经地义！我们首领就是响当当的侠义之士。”
周乾的妻子，举着一盏小油灯，转了出来。
灯火只有黄豆大小，亮光不能及远，但正好将周乾妻子抿得笔直的唇线照成了剑锋一般，闪烁刺目。
任侠忽而展颜，对着油灯的方向行礼打招呼：“婶子！”
周乾怀里抱着睡得迷迷瞪瞪的小石头，背上则是鼓鼓囊囊的几个大包袱，跟在妻子身后，面色惶然，想要制止妻子说话的样子。
任侠并不知道周乾的妻子叫什么，平日里都婶子婶子的叫，本名倒是从未提及。
她见任侠仍如往常一般称呼自己，表情放松了一点：“小猪，你愿意放我们走吗？”
任侠笑着解释：“我有什么立场放或者不放？周大叔和您自有选择到哪里生活的权力，我只是对金首领不了解，担心你们去了觅仙山之后的生活怎么样，不过刚刚一番交谈，我放心了。”
金无尽忽然道：“少侠可愿加入我们觅仙山？我们虽然不如铁掌帮那么有钱有势，但是我可以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你！”
“这、这怎么可以！”周乾大惊出声，就连举着油灯的周婶儿也面露惊色。
任侠看着金无尽，只见他面色诚恳，毫无做伪的姿态，心中颇有些异样的情怀，当下这个世界，固然有着那么多丑恶，但也不乏英雄人物，哪怕只是一个实质意义上的自治山村首领，都气魄不凡。
“加入觅仙山，将来或许会，不过首领的位置，就算了吧！”任侠其实有些意动，他对铁掌帮实在是厌倦了，这个帮派充满腐朽和恶臭，唯有樊增令他割舍不下。
带着父母彻底脱离铁掌帮的统治，并非什么差劲的选择，更何况觅仙山与铁掌帮对峙这么多年，安全和生存能力上还是值得信任的。
不过，樊增向任侠透露了冯云昌和铁腿功的线索的同时，也让任侠察觉到了一些很不祥的意味。
樊增似乎产生了求死的意愿。
任侠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，但现在冯云昌已经被擒，潜江贼的威胁消失，他有的是时间去探究樊增到底怎么了。
金无尽以为任侠是觉得自己不够诚心，又道：“任少侠，今夜一席话，我金某知晓了你的侠义之心，请你来做我们觅仙山的首领之位，绝对是诚心诚意！”
任侠截断他，笑着问道：“仅仅具备侠义之心，就适合做首领吗？”
金无尽立刻补充：“不，少侠的武功，只怕也是超过了我金某人的，若是少侠做了首领，我们觅仙山就不会再被冯云昌那样的匪类逼得东躲西藏了！”
任侠却摇头：“我现在虽然没有加入觅仙山，金首领不也成功与我合作，铲除了冯云昌和潜江贼吗？武功强弱，我看也不能算是必须的标准。”
金无尽顿时词穷。
举着灯的周乾妻子，眼珠一动，忽然问任侠：“小猪，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最适合做首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