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任侠，早晚要让他们给无辜死去的百姓，赔罪。”
任侠的声音平静无波，听着这句话的樊增，忽然颤抖起来。
颤抖着，无声地泪流满面。
樊增神色怔忡，他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流泪，久未梳理的胡须，有些根梢之处已然泛白，短短几年，他苍老了很多。
樊增口中喃喃：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……”
这是当年，那一夜樊增应任侠之邀，前往凹洼子村，路上任侠对樊增问题的回答。
而后，樊增听从徐长老的指点，亲自到天龙会的腹心之地，杭州游历许久，从那之后，他就明白了天龙会的无可匹敌。
或许，从那以后，樊增就把这“孩童戏语”埋在了心底，当岁月逝去，被深埋的，却已悄然入心，不能忘怀。
任侠静静地等着樊增恢复平静。
他绝不会责怪樊增的胆怯，也不会因此而看不起、乃至疏远樊增。
在任侠的心中，樊增始终是特殊的。
“师兄，天龙会很强，但咱们也未必弱，只要活着、只要继续努力，我们总能胜过他们。”
樊增反应过来，一把抹掉泪水，笑得有些尴尬：“叫你看见师兄的丑态了。”
任侠耸耸肩：“一点都不丑，很帅！”
樊增忽然道：“离开铁掌帮吧，去京畿、去荆北，京畿有华严宗、荆北有灵宝道，天下武学根脉就在这两家之中，他们还是武林正道魁首，享誉千年，你到那里去，一定会遇到名师高人，学成了绝世神功，回来报仇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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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侠笑着答应：“当然要去，师兄你陪我一起怎样？”
樊增立刻拒绝：“我不行，我要留在铁掌帮的。”
任侠把铁腿功一举：“师兄，把铁腿功留给他们就是了，有了更强的武功秘籍，以苏景候那班人的水平，总是会比现在强的，你留不留在这里，都没什么区别。”
樊增有些犹豫：“不是武功的事情，是天龙会……”
任侠笑了：“师兄，你还说我小看天龙会，你自己呢？是不是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，天龙会那么厉害，会在乎你一个杂役弟子，是死是活？”
樊增语塞。
任侠继续道：“我跟你说，天龙会对铁掌帮施压，依我看呀，说不定跟那个龙渊才是有直接联系的，他这几年上蹿下跳想夺苏景候的位置，这事儿谁不知道？”
“你再想想，龙渊是被流放的，那天龙会里其他姓龙的肯定有对他不满的呗，那些人不想看到龙渊入主铁掌帮，搞些事情出来，不是很正常！”
樊增无言以对！
毕竟天龙会为什么这么针对铁掌帮，原因始终都是他们自己猜测的。
联系到前任帮主，当然有道理。
可按照任侠的说法来看，同样说得通！
当然了，实质上的原因，任侠估计，九成以上还是因为金矿！
樊增陷入矛盾之中，任侠又添一把火：“师兄，这铁腿功可是我拼命弄回来的，你要是不愿意陪我去学艺也行，那铁腿功你自己练，不能交给铁掌帮，我烦他们！”
樊增苦笑。
他当然知道任侠对铁掌帮是个什么态度，可没想到，如今这竟成了任侠要挟他的手段了。
关键是，樊增还没办法生气。
思虑半晌，樊增妥协道：“那这样，我答应陪你去学艺，但不是立刻。”
任侠看着他，等他继续。
“我师父，他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，我不能这个时候抛下他，等到他不在了，若是天龙会仍旧没有点明了让我死，我就跟你走，怎么样？”
樊增盯着任侠。
任侠知道，这再不答应，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，至于学艺，其实他不急。
外面的世界很大，但他自身的武功也还没有达到进无可进的地步。
“好，一言为定！”
……
铁掌帮，聚议厅。
苏景候和一众亲信长老，神色激动地翻看《铁腿功》秘籍。
樊增得了个座位，缓缓地喝着茶。
“好啊、好啊！”苏景候看过秘籍，心中已经有了九成把握，这就是真正的铁腿功，兴奋地起身。
“樊增，你这次立下大功，本帮做主了，曾经的事情既往不咎，恢复你入室弟子的身份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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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景候口气非常豪爽：“除此之外，你有什么要求，尽管提！”
除去几位长老，苏景候的几名入室弟子也在，此刻全都以复杂的目光看着樊增。
曾经，他们都是一批进入铁掌帮，又同一批成为入室弟子，天赋最高的樊增，成了前任帮主的徒孙，而他们只能算是被挑剩下的，投入苏景候的门下。
后来一朝天变，双方身份地位彻底颠倒。
再到樊增犯事，被贬为杂役，他们之间，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。
除去向蒙。
向蒙还记得四年前，自己逼迫樊增喊爷爷的事情，如今樊增重新获得了入室弟子的名位，今后只怕自己的日子难过了。
毕竟，这个世界是凭武力说话的。
樊增的武功，帮中至少一半的长老都比不上！
向蒙正自心中打鼓，忽听樊增道：“帮主盛意，我樊增是个粗人，不懂谦让。两个要求，一个是我师父，如今身体越发不好了，希望帮主能帮忙，给他换个更舒服的院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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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小事，苏景候满口答应，都快死的人了，他还计较什么。
樊增继续道：“另一个，前些日子，我有个小兄弟叫任侠，想换铁鹤腿，被有些人故意刁难，不换给他，希望帮主做主。”
向蒙都不敢看樊增和自己的师父。
他为难任侠，主要还是因为龙展，可是苏景候跟龙家父子的真实关系什么样，他向蒙一清二楚，这事儿说起来，可是个大忌讳。
果然，苏景候听到任侠的名字，立刻肃声问道：“是谁？”
他倒不是为了伸张正义，主要是他指望任侠跟龙渊对拼起来，这期间，苏景候的势力说什么也不能被牵连进去，那样无论怎么处理，都会降低任侠和龙渊之间的斗争烈度。
向蒙哪里知道这些，听着他师父有发怒的倾向，吓得浑身哆嗦，却不敢不答：“师、师、父，是弟子……”
苏景候皱眉回头。
不等发问，向蒙就磕磕巴巴说了出来，只是不敢提龙展，只说自己昏了头。
苏景候眼一眯，心道：“樊增的铁腿功，只怕就是任侠给的，毕竟冯云昌是栽在了任侠的手里。他们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密，我在樊增跟前做戏，到也不怕传不到任侠的耳朵里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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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虑至此，苏景候神色一厉，一掌便拍在向蒙额头。
“呃……嗬……”向蒙倒着气，仰面栽倒，只片刻就断了气。
苏景候回过身，笑着对樊增道：“任侠可是咱们铁掌帮的有功之臣，这个主，本帮这就做了！等等了樊增你辛苦一下，把铁鹤腿带给任侠，告诉他，安心练功习武，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，直接找我就行！”